仰头看着老房子里木头做得房梁,还有用高粱秆泥封的屋顶,以及某些地方因年久失修露出的红色瓦片……对了,那个角落下雨的时候要漏水的,这年头没钱盖房子,也没钱修房子,条件完全不能跟二十多年后相比。
二十多年后,如果房子有漏水现象,村子里有沥青,就算没有沥青,盖个塑料膜都能凑合,这年代还没有塑料膜这东西!
正放飞思绪呢,年轻地母亲走了进来。
“醒了?醒了怎么不叫妈妈呀?”妈妈来到床边,将她抱进怀里。
薛凝霜看着高高地床沿,不觉有点羞耻。这张床真是有些历史了,他们迁进新房时还在用,即便她掉进河里的二十多年后,父母用得也还是这张床,比她年龄都大!
只是她都不记得,自己竟然有一天觉得这张床很高,印象里她能轻轻松松坐在上面并脚着地。如今再看,不踮脚这床都不一定爬的上去!
“饿了吗?”妈妈抱着她轻拍她的背。
薛凝霜挣扎着想下地,毕竟内心里是个三十多岁的成人,怎么能让妈妈一直抱着?
妈妈却搂得死紧,说:“你爸爸去你奶奶那里了,一会儿你去叫他回来吃饭。”
“……”薛凝霜不动了,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对自己无语了,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,真不是一般人啊!
“还想着你的桑葚啊?”妈妈笑着劝道:“你奶奶不是故意的,你弟弟还小嘛!要不这样,改天妈妈带你去摘?”
薛凝霜看向自己年轻地母亲,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从小就有个吃货的人设,也难怪妈妈会用这种法子跟自己做交换。
她气哼哼地说:“爸爸肯定在奶奶那里吃过了,我才不去!我要陪妈妈吃饭。”
“你不去?奶奶那里有好吃的,你去不去?”
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究竟在想啥了,就想着好吃的了。
“我不去!”薛凝霜摇着自己的腿,“我陪妈妈吃饭!”
妈妈没再勉强她,抱着她去餐桌边吃饭。
这时候的堂屋正中放着高高的案几,案几正中摆着一个要上弦的时钟。这时钟表盘中央有两个孔是上弦用得,秒针像一个秤砣,圆圆地荡过来荡过去。
它是跟着一家人一起乔迁新居的,甚至在她上小学后还工作了一段时间,后来流行电子表就被淘汰了,再后来似乎被当成垃圾给扔了!
如今分针颤巍巍就要指向十二,马上要七点了,马上就要“铛铛铛”了!
小时候薛凝霜调皮,为了听“铛铛铛”这个声音,自己爬到八仙桌上去转那个分针,分针在6的位置响一声,在十二的位置是几点就响几声。
譬如此时,“铛铛铛……”响了七下!
时钟左右两边摆着花瓶,花瓶里插着塑料鲜花。这花为了能让它更鲜艳,薛凝霜曾将它们扔水里洗。
但是吧,这货是个懒的,不愿意用手搓,所以这鲜花总洗不干净,后来时间长了褪色了就也给扔了!
案几下面是个高高地八仙桌,八仙桌上摆着茶盘,茶盘里茶壶茶杯一应俱全。
八仙桌左右两边是两把椅子,上面放着圆圆的坐垫,但薛凝霜知道没人坐。
八仙桌的下面是一张方桌,这才是他们日常吃饭用的饭桌,一般都是坐马扎。但她家里有两个单人座沙发,所以有时候会挪动桌子坐在沙发上!
成人后,薛凝霜回忆家中的老房子以及老房子里的摆设,竟发现他们家很讲究。那些她以为占地方且没用的老物件,比如案几,比如八仙桌,其实是有传统有规矩在里面的。
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懵懂,并没有理解。而父母可能觉得以后也用不到,所以这些传统的东西并没人跟她提过。
晚饭薛凝霜在母亲的帮忙下吃了,妈妈没吃,她还在等丈夫回来一起吃……可她不知道,自己只会等来一肚子气。
薛凝霜想到,像妈妈这样单方面受委屈的事情她小时候不是发生过一两回,而是几乎每天如此!
妹妹呢,是个拎不清看不明的,自己则是个墙头草,谁给好吃的就往哪里倒。如果给的吃得不可口就往另一方倒,然后还会被人骂白眼狼!
嗯,妈妈就骂过……
母亲的委屈,她长大后看多了人情世故才明白。
其实,奶奶的杀伤力再大也是隔着的,真正伤她的是爸爸。
奶奶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,所以从来只口头说说,从不真正与妈妈对上。但她十分会利用儿子压制儿媳妇……
越想越气,薛凝霜此刻是清欢的闺女,坚决不去奶奶那里叫爸爸吃饭,而是端着碗要给妈妈喂饭。
“我们不等坏爸爸了,妈妈吃。”
年轻地母亲当然看不懂女儿的目的,只笑眯眯地夸奖,说:“小霜儿长大了,知道疼妈妈了。”
母女俩这边相处融洽,年轻又粗壮的父亲左摇右摆像个鸭子一样的回了家。
他脸色不太好,薛凝霜的脸色只怕更不好,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不知疼媳妇和孩子的父亲。
她等待着父亲的第一句话,小小的身体挡在母亲面前。
“我在娘那里吃过饭了,这就带霜儿去摘桑葚,你饿了就先自己吃。”年轻地父亲话落,就将薛凝霜拎小鸡仔一样的拎抱到怀里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“……”薛凝霜不敢置信地被父亲抱进怀里,她手也不伸,就跟个刚学会攻击的小兽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。
“霜儿抱着你爸爸的脖子,别摔了。”身后是母亲殷殷叮嘱。
爸爸抱着薛凝霜把她小手薅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,然后笑着回头对妻子说:“吃你的饭,我看着你放心。正好,我们父女俩培养培养感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