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事堂中,紫琅国王面色冷峻。
王世子姚璞端立御前,在他身后便是睿宁王姚琅,两人同为紫琅王妃嫡子,另一侧依次排列几位重臣,此刻,大殿之上一片冷寂。
自从“端午汛”后,大水淹没许多良田农庄,大量衣食无着的百姓沦为流民,修复河堤需要人工,各地以工代赈招募不少失地壮劳力,官府还要开仓放粮,转眼过去一个多月,眼看国库储粮少了下去。
紫琅国土地偏少,但河湖纵横,桑蚕丝织发达,刺绣更是精巧独特,靠丝绸贸易也能物阜民丰,燕云朝便是他们往来最频繁的北地大国。
如果睿宁王当初顺利与玉华公主成婚,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,如今两国关系很是尴尬,但眼下的困境也只好硬着头皮向燕云帝求助。
派往燕云朝的使臣已经回信,虽然公主至今仍未找到,但燕云帝并没有拒绝紫琅的求助,可提出交换粮食的丝绸刺绣数量,远远超过紫琅国眼下的能力。
户部尚书王廉终于打破沉寂,出列奏道:“大王,工部用粮食招募失地流民修筑河堤,因遭水患,今年稻米收成锐减一半,如果继续用储粮招募人工,恐怕撑不到秋汛结束,这样下去……紫琅国到了年底会有大的饥馑,还是要早做主张才是。”
这次祸患源头是大雨后的大汛,睿宁王在工部历练,紫琅国水利是重中之重,这项事务便归他总揽,姚琅一向做事勤谨,此次河湖溃堤确实出乎意料。
这段时日,姚琅祸不单行,一场端午汛,让他多年治理河湖的功绩毁于一旦,前来成婚的玉华公主也下落不明。
户部尚书这番话让殿上气氛更加凝重,各位王公重臣默契地陷入沉默……
姚琅面色淡然,一直只是静静聆听奏报,此时,他打破众人各怀心事的寂静,出列奏道:“父王,皆因儿臣监管不利,才给百姓造成灾患,燕云朝提出的要求或许可以满足,儿臣责无旁贷!”
听到此处,王世子也忙出列奏道:“父王,睿宁王一向做事勤谨,此次水患也是天灾,儿臣在户部一定尽力协助,燕云帝明知是二弟监管工部,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故意刁难!”
紫琅国王看着姚琅,叹口气道:“尽力而为吧!玉华公主毕竟是在紫琅失踪,为人父母,我也可以理解燕云帝的心情,现在这样已经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。
紫琅国王蹙眉继续道:“只在月明湖中找到了公主的礼服,还是要继续寻找她的下落。”
“儿臣遵命!”姚琅面无表情地答道。
议政结束,待紫琅国王离开,众大臣们也都匆匆离去,生怕再起事端,只剩两个王子尚在殿内。
姚璞拍拍姚琅肩头,关切地道:“琳与,你最近辛苦了,有什么需要王兄帮忙的事,尽管说!”
姚琅漠然点点头,“多谢王兄关怀,还是臣弟才能有限,日后自会尽力。”
“琳与,你太谦虚了,你管的这些事是国本根基,哪像王兄,虽然在户部历练多年,有那些挑大梁的重臣在,本王也做不了什么。”姚璞笑容谦和,“对了,母妃昨日还说起你好久没有去看她了,你可是父王母妃最骄傲的儿子,不过因为王兄生的早一点,世子的位置才给了本王。”
“王兄,”姚琅打断这个话题,向姚璞恭敬一礼,道:“我明日去拜见母妃,眼下还有公务要忙,臣弟就先告辞了。”
姚璞看着姚琅离去的背影,神色复杂,无奈摇头一笑,负手转身离去。
紫琅都城南大街,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在其之后,隐着一条闹中取静的宽阔街巷,原本是紫琅书院所在,书院开办之初,这里尚未如此繁华,这些年,随着紫琅国日益富裕,都城不断扩展,南大街慢慢成为热闹之地,山长嫌红尘喧嚣不利于弟子们求学,便将书院迁到都城外的山麓去了。
空了许久的紫琅书院,近些日子忽然有人进进出出,书院对面的茶铺老板在此地多年,茶客们都是消息灵通,坊间传闻凑在一起,往往也能接近真相。
“这里要改成绣坊了,最近紫琅各州县都在筹建官办织坊和绣坊呢!”老板边摆茶点边道。
“还不是今年大汛闹得,没有粮食只好拿丝绣去换了,燕云朝没有翻脸就不错了!”一位茶客叹道。
另一位茶客低声道:“你说那个燕云朝的公主是不是已经……否则,怎么一直找不到?都过去了这么久,如果还在人世,那就是她自己不想露面!”
老板看看四周,悄悄对两位熟客道:“据说,睿宁王很抗拒这个联姻,消息都传到燕云朝去了,这是一位老客从燕云朝回来说的,想来那位玉华公主也知道了!”
茶客听了并不惊讶,叹息道:“咱们这位睿宁王气度超然,文武兼修,杀伐决断,十五岁封王,十七岁请命出征,半年内收复被北辰国所占土地,若再立些战功,世子之位非他莫属的,谁成想人家一转身却去了工部历练,这次和燕云朝联姻算是高攀,睿宁王那么清高孤傲,抗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
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往东大街而去,一条静谧悠长、绿柳荫荫的街巷,街口王府亲兵把守森严,府前两尊威武的石狮,三间大门装有金漆兽面锡环,正门之上一块匾额,上书“睿宁王府”四个大字,马车从侧门而入,至仪门前停下。
青霜打起车帘,姚琅一掀衣摆下车,进了院门便直奔书房而去,作为跟随姚琅多年的贴身侍卫,青霜知道他每日回府必定先要处理公文。
青霜紧随其后,踌躇一下,边走边道:“殿下,还是身体要紧,您近日都有些消瘦了,要么先用些点心垫垫,这一忙起来又不知到了几时,哪天王妃责怪下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