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有钱人玩乐是旁人猜不到的,自然,对这么个花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。最后还是那落雨门少主花了千金才将那花妖买了回去,安置在了落雨门,听说还专门为她建了个梅园。
至于买回去做些什么,是个人都能猜得到。出门玩乐狎妓尚且手下没个分寸,更不必说是买回家的小妖了,会得什么下场,自不必多言。
如此这般,她大冷天在梅园的雪地里只着了件还露着肩膀的大纱裙,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。
那人今日瞧见雪兰若这般支支吾吾的模样,不再逼问,便是自知她无法开口,原是体谅的意思。
“我住东寝间,其余随你挑。”那人道:“白日想做什么都好,只是先莫要急着出门,夜里好生睡下,莫出房。”
雪兰若咬唇点头,乖巧的挑了西寝间收拾着。那人出了门,她倒是得了自在。
本着感恩的心思,也是怕行差踏错惹了那人的不悦,雪兰若颇为殷勤的到了东厢房,想着这里大概久没住人,总得打扫打扫才是,这才趁着那人出门提前为他整理。
门咯吱一开,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,放眼环顾,东西摆放却是齐整。
屋里的黛木桌椅架子床格外简单,素色的帐幔也简单,点缀之物也只有书桌下的一只青花瓷瓶,瓶里三支枯枝,也不知放了多久。
院里西北角落了口水井,雪兰若打了水,又找了帕子,便四处抹了起来。
天色渐晚,日头的余晖昏昏沉沉的,扰的人看不大清楚东西。她便丢下帕子四处摸索着,想找些烛火照明。
谁知刚一回头,便眼前一黑,脑袋叫前方的东西一碰,吓了一大跳。
“你在作甚?”
果然是那人回来了,悄不做声的,倒叫雪兰若毫无防备撞了上去。
“我...”
“你收拾的?”那人草草望了一眼,很容易便明白了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,“来。”
雪兰若依言跟上,两下又回了她的西寝间。只是这次与她刚刚离开时不同,屋里置了个铜镜,桌上也摆了几样刚刚所没有的脂粉。
再一打开柜门,只见里头多了几件厚实衣裙,浅丁香、白水兰、淡天青,还有蜜色的藕色的,并一领莲青色绒兔斗篷,煞是好看。
“这是?”
“瞧你没有厚衣服。”那人回道:“拿去穿吧。”
雪兰若这才定睛,见那人也换了一身黑色的束服,腕间和腰间都扎的紧。青丝尽数束起,用一根墨色的丝带系着。无冠无簪,平常随意的模样。
“谢谢你...”没有推辞,因为雪兰若的确是没有厚衣裳。涅华国罕见下雪,便是冬日也不见得多冷。
今年倒是特别,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场大雪,天冷的也突然,她一直在梅园,没人给她送衣裳,她也不敢去要,只能硬撑着。
“你...我,我该怎么唤你?”
“你呢?”
“我...我叫安颜。”雪兰若回着,安颜这个名字,才是现在她正儿八经的名字。
那人微微一顿,还是开了口,“常笙。”
“常笙?没有姓?”几乎脱口而出,完后雪兰若便立刻后悔了。
这世道,没名没姓的就是没个家世的,最教人瞧不起,人人听了,心里都晓得那是一条贱命。
常笙见雪兰若脸上发窘,不经浅笑,伸出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。
“为什么总爱低头?”顿了顿,“我姓陆。”
“陆公子?”雪兰若一懵,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,半晌才晓得是自己误会了,人家原是有姓的。
常笙点了点头,“对。你知道便好,莫在外人前提起。”
“那...那我唤?”
“常笙。”
此时常笙面色温和,刚刚还露了笑,雪兰若再不觉得他冷冰冰的可怕了。
胆子大了,心里的疑虑自然藏不住,她就非要想问个明白。
“你以前住哪里的啊?”
“别处。”常笙点起了灯笼,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里啊?”
“带你去吃饭。”
“哦...”雪兰若听话,常笙怎么说她便怎么做,便是养小白兔,也不能有这般乖的。
常笙教她换了那件浅丁香的留仙裙,又披了那莲青斗篷,这才出了门,按来时的路拐个弯,两炷香就到了主大街。
街上热闹,莫说酒楼商馆,便是沿街的各式卖吃食玩物的小摊都是红红火火的。
黄昏刚过,行人当真不少,雪兰若低着头不敢乱看,直直的闷头朝前走,不知常笙却在前头突然停了步子,一个猝不及防,正撞进了常笙怀中。
“走路也低头?怎么这种习惯?”
雪兰若脸上倏地通红,咬着嘴唇后退几步躲开,更是不敢抬头了。
常笙默叹口气,朝着她伸出了手。
下一秒,雪兰若便觉着了手上一热,原是已经被常笙握进了手心。他的手指带着茧,指节分明,手指修长,与雪兰若软绵绵的小白脂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你...”
常笙不予理会,没事人一般,牵着她朝前走去,没一会便到了一家酒楼,酒楼牌匾叫灯火照出三个大字,“金宝楼”。
酒楼两层,直到上了二层,在最里面的雅座落了座,常笙才终于松开了手。雪兰若脸上烫的骇人,眼下才终于得缓一口气。
“貌美的女子大都喜抬头,你倒不同。怎么这么怯?”
住了口,常笙对着旁边点头哈腰的店小二报起了菜:“金汤大乌、西施舌、龙凤游、水晶虾饼、烧红仙。沏一壶荣针茶,少添些牛乳。”想了想,朝着雪兰若看去,“再一碗酸梅汤。”
雪兰若只觉新奇不已,待小二走了,也将刚刚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,压低声悄悄问着,“金汤大乌?可是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