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“怎么,不信?”
“师父是老江湖,说的自然在理。我只有一句话想问:若是世道逼人,藏不住了呢?”
“那便拔刀,杀世道。”
……
“师父,好好睡,我替你拔刀去。”
陈酒朝墓碑行了一礼,扯掉身上的粗麻布,一层层裹住长刀,往肩头上一扛,迎着浓烈如血的夕霞向津门城行去。
东门里大街,登瀛阁。
今日是人宗武馆馆主云望的五十大寿,登瀛阁被重金包下,宴请宾朋。
离开宴尚有一刻,轿子和小汽车已经挤满了饭店门前的街道。
长衫马褂的守旧士绅,西装革履的洋派商人,甚至还有穿中山装的政要官员……门口迎宾的老管事满面红光。
“敬古斋,黄老板,贺!”
“秦得利洋行,刘经理,贺!”
“体育局,陈局长,贺!”
“夏虞武馆……”
唱名声一直传到街对面。对街是一片老墙,墙根下支着个小茶棚,茶客大多是脚行车行的苦工,对比鲜明。
摊主正打着瞌睡,身前突然压上一片阴影。他抬起头,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,剑眉,薄唇,眼目如星。
身上披一件粗布短打,额头上绑着白布,晦气又古怪。
“茶,一碗。”
陈酒端着粗瓷大碗,随便找了条长椅。
茶棚不大,五六张桌椅。摊主脑子活泛,存着留客的心思,请了个便宜的说书先生。
先生大约中年,泛着一抹穷酸气质,此刻正手捏折扇,唾沫横飞:
“……长板坡前救赵云,吓退曹操百万军,姓张名飞字翼德,万古流芳~莽撞人!”
这套贯口从北大关的福来轩唱到西马路的万有茶园,早就没了新意,说书先生嘴又笨拙,喝彩之声几无。
陈酒抿了口茶,向说书人勾了勾指头。
“客官,有事?”说书人上前。
陈酒开口说:“你这故事,不行。”
说书人眉眼一耷拉:
“《八扇屏》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典,张飞张三爷也是家喻户晓的英雄豪杰,是人都爱听,敢问客人,怎么个不行法?”
“太旧了。”
陈酒摇头,
“现在是新社会,人们喜欢新东西。我倒有个新鲜故事,你听不听?”
说书人脸上笑呵呵:“不知这故事怎么卖?”
“不卖钱。”陈酒指了指桌上的茶碗,“请我一壶茶便可。”
茶水值不了几个钱,买一个孟浪小子的胡话,当笑话听也不算赔。说书先生稍一犹豫,撩开打着补丁的长衫下摆,落座。
“客人请讲。”
“我,是个武师。”
陈酒第一句话,就让说书人险些笑出声来。
“我不是津门本地人,两年前被莫名其妙丢来这儿,人生地不熟,两眼一抹黑,只能靠一张嘴皮子坑蒙拐骗,堪堪糊口。”